之后柯達的董事長兼CEO鄧凱達(Daniel Carp)退休,安東尼奧·佩雷斯(Antonio Perez)走馬上任后說,這個獨立的部門與其他部門沒什么區別,利潤空間也很小,只是增加了成本。之后該部門被并入公司組織架構。EasyShare的市場份額跌至12%,然后出售給偉創力(Flextronics),最后的結果已經人盡皆知。
HBR中文版:所以是執行者的問題?
克里斯坦森:我經常說,我沒有戰略可以告訴你,我只有一套理論;我無法告訴你該怎么做,只能教你怎么想。英特爾和柯達的案例都與“顛覆性創新”有一定的關聯,不是理論或戰略的執行者有問題,關鍵是,是否把理論變成了公司內共有的一套語言和思維方式。葛洛夫聽完了之后沒有告訴他的團隊應該怎么做,賽揚處理器并非他的決定,而是在之后的一年送了18個團隊2000多人次來學習。多年之后我曾問過葛洛夫賽揚處理器是如何產生的,他說:“你的理論模型并沒有給出任何答案,但是讓整個公司都用同一套語言和思維框架來討論問題,所以我們達成了一個反常規的共識。”這是他給我上的非常深刻的一課。
雖然我與柯達的佩雷斯素未謀面,但我想他并非阻礙創新的領導者,但顯然沒有理解團隊的創新語言和思維方式。
有時我們雖然操著同樣的語言,用著同樣的詞匯,卻不見得理解對方。這是從理論到實踐的巨大鴻溝——語言,理論是被個體單獨吸收的,大家各自解讀,當它需要變成組織性的戰略時,達成共識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葛洛夫說,在英特爾,他們把顛覆性創新稱之為“克里斯坦森效應”(Christensen Effect)——這樣就防止了一個看似不言自明的詞匯卻造成互相完全不理解的情況發生。
理論只能預測結果
HBR中文版:管理學界也有很多學者終其一生致力于發展一種理論,但你用“顛覆性創新”分析了重工業、電子制造業、紙媒行業、大學教育、醫療行業、咨詢業,甚至小到個人生活選擇,大到整個資本主義系統(克里斯坦森的新書《資本主義的窘境》(The Capitalist's Dilemma)將于2014年出版)。能否講一下研究脈絡轉變背后的原因?
克里斯坦森:首先,摩門教會鼓勵我不斷提出問題、不懈追求答案。對我而言,這并非轉變,只是在不同行業領域內探討同一個問題,答案只是同一理論體系的再次應用而已。這是一個普適現象,底特律的汽車公司絕不會相信有一天豐田會有雷克薩斯的高端品牌,《赫芬頓郵報》(Huffington Post)會獲得普利策獎,日本會顛覆美國,“四小龍”顛覆日本,而當四小龍的公司被推上高端市場,無法再向上增長時,專注于底層市場的中國大陸就成了它們的顛覆者,現在我又可以基本斷定越南成為中國的顛覆者。這就是一般規律……
不過我的妻子說我是“所有行業的猶太母親”(The Jewish Mother of EveryBusiness,猶太民族的母親會無微不至地照看孩子,有時被認為過度操心)。
HBR中文版:“顛覆性創新”有兩種解讀:一,認為你強調的是技術,二,認為你強調的是需求?你能談談二者之間的關系嗎?
克里斯坦森:需求不存在“顛覆性”和“持續性”的差別,人們對交通的需求亙古不變,這是核心;只是技術使得火車、汽車取代了馬車,帶來了行業性的或公司間的顛覆。越是缺少技術基因的傳統行業,越容易被參與底層市場的公司以技術優勢取代。當然技術也無所謂顛覆性和持續性,只是利用技術滿足需求的方式帶來了顛覆。
2011年,我說再過5、6年,下一個被顛覆的是紙媒,或者說廣義上所有依靠廣告而生的新聞出版業,但我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為什么紙媒在2012年的坍塌速度如此之快。可見理論可以預言結果,無法預測過程。
HBR中文版:你如何看待商學院的未來發展趨勢,商學院會如何被顛覆?
克里斯坦森:“管理教育即將被顛覆”——這句話哈佛商學院已經說了14年,申請哈佛商學院的人數逐年下降。原因非常簡單,想來哈佛商學院讀MBA首先你要極其優秀,其次你要具備能夠支付高昂學費且兩年沒有收入的的經濟實力,畢業后的選擇也只有幾家大咨詢公司、投行和對沖基金公司,像GE、GM、強生都無法給出平均16萬美元的年薪,而低于這個薪酬你就無法實現MBA教育的投資回報。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哈佛商學院只會因生源越來越少而破產,再過5到10年,我們將看到美國一半的商學院破產。
原來我們只看到“公司大學”(Corporate University)會顛覆傳統教育行業,去年更有MOOC(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大規模在線開放課程)的迅速發展。哈佛商學院也以MOOC的模式向所有人提供教育。在職、因子女教育而無法以傳統方式獲得教育的人有非常迫切的需求,也是巨大的教育市場。
一門線上教育就可以替換掉一個教職崗位。哈佛商學院已不再提供會計學課程,因為BYU的一門線上會計課講得實在是太好了,而我們的教學和師資,平均上來講就是平均水平。公司需要的不是一學期課程,而是能夠把事做成的知識。現在就有公司大學會直接打電話到哈佛說,“我們需要你們定制一個星期的戰略課程,我們公司是做禽類飼養的”。而“從教案到粉筆”的教學方式無法與公司教育匹敵,第一個星期學習戰略,他們會在第二個星期立即實踐,一兩個月之后戰略執行的結果、研發的產品就已經可以驗證該戰略的有效性。
(未完待續)
資料來源:哈佛商業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