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融走向數融

張靖笙

     人類有史以來有許多的偉大發明，其中有兩樣像空氣般不可或缺地彌漫充斥在現代人類社會中的每個縫隙和角落，深刻地塑造了人類社會的發展歷程，其中一樣偉大發明就是金錢，不管你是好其色還是惡其臭，金錢的味道在你生活中無所不在是一個無法回避的現實。

     尤瓦爾.赫拉利在《人類簡史》中指出，人類能統治世界，是因為只有人類能編織出這樣一張互為價值創造主體的意義之網，金錢是其中一樣人類想象出來的概念，由于得到所有人的信任而成為實物。其他動物也可能有想象，但其他動物只能想象存在客觀物理世界中的事物，卻無法像人類一樣想象出客觀世界不存在的事物。就生命個體而言，人肯定打不過獅子，獅子擁有遠比自然人更優越的身體力量和條件，但獅子不會利用銀行賬戶調動地球另一端的資源和能力，因此，一個美國銀行家對于地球的影響力遠遠大于非洲大草原上最兇猛的獅王，前者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要了后者的命，其擁有這樣的生殺大權就是依靠人類合作網絡形成的巨大能力。人類發明了金錢的概念，金錢正是有史以來最普遍也最有效的互信系統。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正是所有人類都相信財富的概念奠基了社會化大生產的關系網絡，讓人類成為自然界中唯一可以按自己的想象和意志創造出自然演化中不存在的事物的物種，金錢的最偉大意義就在于打破人類個體和不同文化之間所有的心理隔閡，共同自發參與基于社會財富的生產活動。

      大約在7萬年前，“認知革命”讓歷史正式啟動，而一直到12000年前“農業革命”發生后的數千年，人類的合作網絡還是遲遲沒有大幅擴張，地球上還沒有出現地域遼闊的王國，沒有遍及四海的貿易，也沒有全球信仰的宗教，難道我們的祖先就那么“原始”嗎？很多證據已經證明了，就個體的智力能力水平，我們的祖先甚至有可能遠遠超過今天的人類，采獵文明的人類就像大山里面的獵人，對自然環境的認知能力和洞察水平是關于生死存亡的，而非常遺憾的是，人類自“認知革命”后的六萬多年的時間并沒有留下什么文字記錄，在這段漫長的史前長河里，可能出現過許許多多可歌可泣的偉大人物和動人故事，可惜我們這些后人卻一無所知。終于大約在五千多年前，人類發明了貨幣，同時也發明了以文字為代表的數據符號，貨幣解決了社會化大生產的財富價值衡量問題和交易依據，數據解決了阻礙人類生產合作網絡的規模和程度受到的人腦信息處理能力局限，用數據來計量財富和記錄日常生產活動，才能讓社會化大生產以更有組織和更高效率的合作形式進行，從而整體上提升了生產力。數據和金錢，就像一對雙胞胎，同時同地由同一父母產生，共同幫助人類打破物理時空對社會化大生產的限制。而數據對于文明的進步具備了更加深遠的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說，人類的歷史就是一場場信息革命的歷史，正是數據的出現，讓人類可以用累進的方式推動文明的進步。首先，數據讓陌生人之間遠程大規模持續協作成為可能，這是現代財富創生的根本基石。其次，人類正是通過數據的演進，逐步推進了人類社會整體對客觀世界的認知水平和程度，并且通過以數據為載體的信息和知識的傳播是文化形成的基石。

     即使經歷的了“農業革命”，人類歷史在后來漫長的11500年的時間里，經濟規模并沒有太大的改變，而自公元十六世紀到今天短短的500年內，人類社會的經濟規模取得了驚人的成長，為什么呢？雖然金錢可以協助人類社會對幾乎所有物品的互相交換，然而，當金融的概念沒有形成之前，金錢只能代表一些“實際存在于當下”的物品，這與“創業”的概念無法兼容，并不能讓生產者基于對未來經濟成長的信任而擴大生產規模。而正是金融的產生，讓對未來的信任可以轉化成信用，再轉化成新的資金來投資生產，從而擴大生產規模，最終也推動了經濟的成長，這種新的財富創造觀念成為資本主義的教條，啟動了“工業革命”，推動了近現代的“工業文明”。

      如前文的論述，財富本質上也是一種由數據和金錢發生化學反應加出來的信息概念，只是在金融出現之前，關于財富的信息更多依賴的是“實有”的物質要素，財富以可以被交易的實物為載體，這個時候，以物質為載體的金錢既是交易中的支付手段，也是共同信用憑據；而金融的出現，讓信用可以脫離具體的物質載體，而成為純粹的信息形態。通過金融做杠桿，我們可以基于對未來經濟成長的信心來向資金供給方借貸，資金消費方先使未來錢，滿足生產或消費需求而推動更大規模的社會化大生產，而資金供給方獲得了金融投資的收益，也讓自己擁有的資本利益最大化，兩者通過金融杠桿的共同作用，從而實現了經濟的成長。金融作為經濟發展杠桿的本質作用，所有的金融創新其實就是加杠桿的新方法，可以把做本金的1元錢通過多種金融產品的組合作用放大成100多元的各類金融資產。

      到了今天，金融就是數據已經是一個不言自明的事實了，移動支付手段的出現，連紙鈔都逐步失去用武之地，今天我們所有的現金流，實際上已經由銀行賬戶的余額數據流來體現，銀行信息系統里面的數據就是真金白銀！金融的杠桿也自然已經高度的數據化了，從這個角度理解金融科技，科技提升了金融的杠桿性，讓金融資產用數據的方式可以更容易多次循環和放大。

       而今天的大數據潛力，就更大大地超越了金融杠桿的作用。大數據時代，萬物皆可被數據化，世界的一切關系皆可用數據來表征，一切活動都會留下數據足跡，人類社會就是一個數據化的世界。一切皆可數據化后，數據化將徹底改變人類認知和理解世界的方式，我們的世界觀、認識論、方法論和價值觀必將發生深刻的變革。宇宙中一切事物都存在著時空一致性的同構關系，這意味著宇宙中任何事物的屬性和變化規律，都可以通過適當的編碼而實現統一的數據化，在計算機的世界里面，數據全部用二進制來表達，構成二進制最基本的“0”和“1”，而“0”和“1”不同的序列與組合就可以表達整個世界的所有事物，一陰一陽之謂道也是同理，所以大數據借互聯網云計算將整個人類實現“互聯”和與萬事萬物的“物聯”，形成一個由大數據建構起來的、但是能看得見摸得著的“孿生數字世界”，這個“孿生數字世界”與客觀物理世界高度仿真和同步，隨著信息技術的進一步發展，這個用大數據建構出來的“孿生數字世界”將無限接近客觀物理世界，又能反過來深刻地影響客觀物理世界里面的各項變化和活動。

       早在1996年，尼葛洛龐帝就在《數字化生存》中揭示了，“信息的DNA”正在迅速取代原子而成為人類生活中的基本交換物。因此，數據將越來越具有傳統金錢一樣的金融性質，信息交換不但成為商品交換的必要環節，信息的本身也會成為財富的一部分。凱文·凱利(Kevin Kelly)指出----“不管你現在做什么行業，你做的生意都是數據生意?！被ヂ摼W已經顛覆了“物以稀為貴”的商業法則，梅特卡夫定律指出-----“網絡的價值等于網絡節點數的平方，網絡的價值與聯網的用戶數的平方成正比?！苯裉煳覀兺ㄟ^互聯網來改變傳統產業，讓業績倍增的方式不再是傳統工業時代的多賣產品求高價，而是維持和擴展產品消費者形成的用戶價值網絡和所積累的大數據資源。所以，今天市場主體的財富憑證將從以銀行賬戶為代表的金融資產擴大到通過大數據所表述的各種經濟資源和權益，甚至蘊藏的大量商機和經濟潛力的各類大數據資源，只要有合理的估價，都可以折算成有效的財富溢價。

      大數據取代金融成為新的財富增長杠桿有兩方面的含義，第一方面就是前文所說的，金融已經高度數據化了，第二方面是我們運用大數據可以擁有無限的“創新創業”可能性，“人的創造力”就自然成為人類歷史新一場信息革命中的新爆發點，“人的創造力”代表了新的生產力，這樣自然就引發生產方式和商業邏輯的根本改變，當這樣的改變已經要重塑生產關系了，這就是馬克思所定義的革命要發生的時候了。

未來將會是怎樣的生產關系？

      消費者成為新生產關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已成必然趨勢。在第一次工業革命以來所形成的傳統商品經濟中，消費者并不具備參與商品生產過程中各項決策和活動的能力和條件，企業根據自己對消費需求的理解形成價值主張，根據自身組織所擁有的能力和資源，通過有組織的生產活動按照自以為是的價值主張把各項生產要素轉變成可以賣出去的商品實物，通過交易賣給消費者完成價值的兌現，這是一條以生產者自我為中心的價值創造鏈條，消費者在這個鏈條的出口，并不在鏈條里面，傳統的生產關系是沒有消費者的參與的，在互聯網之前的傳統大工業時代，是以交易為目的的社會化大生產方式，生產者是主角，消費者是沉默的羔羊，生產者只要掌握了媒體渠道就可以確保商業話語權了。

       而互聯網是從廣大消費者這一端發起的，互聯網讓廣大消費者可以繞開生產者所掌握的傳統媒體傳播渠道，建立人人參與、人人之間廣留數據痕跡的直接溝通傳播方式，十多年前的戴爾門事件，一個“小”人物在網上貼一篇播客就可以顛覆一個當時還如日中天的全球大品牌，而今天一個手機朋友圈消息，就可以讓博士高鐵上占位的不文明行為引發廣泛的社會輿論風浪。今天的生產者不能再看不到，消費者通過互聯網傳播的口碑大數據在廣泛表征對他們出產的商品的用戶體驗和評價，而這些評價直接決定了商品在市場的命運沉浮。為了維持消費者的好評，也為了吸引更多消費者的關注，生產者唯有更多地通過互聯網傾聽每一位消費者的聲音，尊重每一位消費者的想法，認真吸取每一位消費者的創意。因為只有消費者最懂用戶，這幾乎都不用解釋了，而關鍵在于，這些熱衷于參與生產活動的消費者，他們已經不僅是滿足自己低層次欲望和心理需求的被動購買者，而是基于自我實現的要求來為生產活動貢獻自己的各種創意、能力和資源的創造者，托夫勒在《第三次浪潮》中揭示的產銷者(prosumer)，本質上就是這樣的創客社群。

       當消費者對生產的參與日益常態化，人類的社會經濟形式也必然從社會化大生產進化到社會化大創造，下面是筆者總結出來兩者的對比：

       是大數據讓所有人參與“創新創業”成為可能，所以，新的財富衡量標準不再是“有多少物質”，而是“用多少數據”，對數據的使用并不會帶來損耗，也沒有物理空間的瓶頸，而現實中運用大數據思維和技術實現創新的能力差異才是顯而易見的分水嶺。缺少大數據思維，無以言未來，缺乏大數據能力，難以言產業，反之，心中有數機會無數。

      我們再來回顧金融的概念，金融指貨幣的發行、流通和回籠，貸款的發放和收回，存款的存入和提取，匯兌的往來等經濟活動。金融（FINANCE）就是對現有資源進行重新整合之后，實現價值和利潤的等效流通。今天的大數據時代，人類社會經濟又來到一個新概念的出發點，參考金融的概念，靖笙提出數融的概念，數融指通過數據化(Datamation)對現有各種資源進行重新整合以后，實現價值的創造和利潤的共享。

      毫無疑問，數融這個概念現在也是我基于想象虛構出來的，但是隨著越來越多人接受“由數據驅動的世界觀”，利用各種數據化的手段和資源參與經濟活動，相信大數據一定會帶來非?？捎^的經濟價值，這個新概念也必然將成為空氣一樣真實而普遍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