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黃昏，開始飄起了白雪。憂傷，開滿山岡，等青春散場。午夜的電影，寫滿古老的戀情，在黑暗中為年輕歌唱。當歲月和美麗已成風塵中的嘆息，你感傷的眼底，有舊時淚滴。相信愛的年紀，沒能唱給你的歌曲，是我一生中常常追憶。” 臺風。鋪天蓋地的雨簾把屋子籠罩起來，狂風擊打著玻璃窗。耳邊是老狼哀而不傷的歌聲，我在溫暖的燈光下翻開這樣兩本書——《輕兩邊》、《終兩生》。 書名是有些奇怪的，可是書做得很精致，讓人驚艷地漂亮。翻到了許多攝影：風景，人物。一直到讀完了兩本書，才知道這些圖片是多么重要，好像帶領你作了一場旅行，你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個看故事的人。 真妮的文字第一眼看上去會讓人聯想到安妮寶貝，也是這般迷戀著斷斷續續的敘述方式，喜歡用短句。那些不斷出現的句號營造出了她們的文字特別的韻律感，你覺得述說的人不停地在思考和回憶。可是終究和安妮不一樣。真妮的文字是有溫度的，不像安妮的冷冽、陰沉和糾纏的寂寞，以及始終不肯相信愛情。我想，她把英文名Jeannie譯成“真”妮，就是因為真正相信一些美好的情感吧，比如，愛情。 《終兩邊》里的愛情有太多的無奈。清流，她的第一份愛情被她傷害了，那個深愛她的男子家睿拼命工作累死在講臺上，是為了她。在第二份愛情里，清流終于放縱地去愛了一個人，棄言，即使他是個有家室的男人。小說里的所有人都糾纏在一起。家詩，并不是家睿的親妹妹，在他死后人格分裂——把自己當成家睿的那一半延續了對清流熱烈的愛；屬于自己的那一半強烈地恨著清流。凌，清流的朋友，無私地愛了棄言十年，雖然沒有得到過他的愛，但在一次意外中懷上了他的孩子。薇，棄言的妻子，她愛他，始終不肯離婚，某天在她想要從樓上飛身躍下時把想要救她的棄言一起帶入天空。棄言，墜樓后被搶救過來，變成植物人一直沒有醒來。 真妮在寫這個愛情的時候也是有一些殘忍的，就像清流的那句話：棄言的妻子擁有了他的過去，凌擁有了他的未來，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呢，只得到了一段似是而非的感情，和無法抹去的悔恨。一邊是生，一邊是死；一邊是愛，一邊是恨。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在心與心的交接，硬生生劃上一個終點。 清流離開新加坡，吉隆坡，她和棄言相愛的地方。“這是一個要用一生去記取的城市，你的前世就在這里。而你的來生在別處。”我以為這是一個絕望的故事，可是，真妮這樣寫：“我們只是過客，在人生的兩邊徘徊，看不到有始有終，經不過山山水水，一切的終老都是相同，一切的相遇都是注定，一切的快樂都是悲傷。有我在你身邊，你才不會辛苦。有我牽著你的手，你才不會迷途。那些愛，放之四海，手之雙手，都有不同的歸途。讓我們可以一起微笑面對。”“暮色蒼茫，而你的笑容如此明亮。” 于是這樣的故事竟也讓我感到溫暖。就像暖黃的燈光，讓隔離在風雨之外的空間平靜而安詳。 《輕兩生》的一開始也延續了那種遺憾的心情，又是那樣的愛情，在繁華過后枯萎，故事里故事外的人都揪著一顆心無法呼吸。一些短小的故事。喜歡《藍之藍》，雖然它從頭到尾都充滿了絕望和悲傷，但是我想象著雪茄的煙草香和那首《Blue on Blues》的爵士樂，還有所有的人那樣決絕的愛，就有哭的沖動。還有那篇《血蝴蝶》，武俠奇幻，一個極其傷感的故事。突然間我覺得真妮是個無比可愛的女子，她寫了那么多不完美的故事，卻讓讀者的心漸漸柔軟起來。愛原來是這么不容易的，朋友、情人、家人……這樣的故事在書里，而我們身邊有那么多的溫暖，在心上。 然后真妮停止了講故事，她用水一樣輕輕流淌的語言開始敘述自己。她喜歡聽的音樂、愛過的人、看過的電影和經歷的生活，如此感性的一個女子，透過她的眼睛看世界，生活有時候精致，有時候平淡。然，總是讓人熱愛的。比如她寫德國國家隊守門員卡恩，寫臺灣著名彩妝師連士良，寫張曼玉、王菲、林夕、李泉……真妮用一顆溫暖而寬容的心來寫她的文字，不渲染，不刻意。在你發現一兩句話、幾個小細節和你的內心呼應的時候，感動就從心底漾起來。不過寫這樣的文字的女子總是敏感的，不是每一刻都覺得生活美好得讓人不自禁地感恩，“覺得自己在愛與恨里常常是被傷害的那一個，看到自己和自己的愛情掉落到塵埃里，無處掩藏。相愛的美好是轉過身去的惘然。所以每當我想起那句歌詞‘When I open my eye, you’re gone’時就會感到戰栗。”因此她是那么熱愛秋天，凋零、收獲、明朗、清亮。就好像她的文字一樣，不鋒利不冷漠，仿佛柔弱，又有著堅韌的力量。 我想我喜歡她的散文比她的小說要多一點。小說是一場又一場繁華的邂逅，香港、臺北、上海、新加坡……精致而遙遠，傷感而無奈。還是散文，夢幻一般的述說，才是時刻要放在心上，永遠要記得的文字。這些文字，始終有著宜人的溫度，在每個季節里飄揚，像微笑一樣甜蜜而美麗。 真妮說她喜歡簡單而充實海邊的生活。“每天面對著湛藍的海水許愿，每天在大海的懷抱里舒服地躺一回，每天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海的容顏。吸一口海的空氣，嗬，怎樣的醉生夢死。”每個女孩心里都會藏著一個夢想，就好像我一直想要做一個流浪歌手的情人，在一間朝北的閣樓里望著星斗，等待。夢幻變成了文字，繁華也就成為了心上平淡的溫暖。